91、山堂曰:「蛇虎非鴟鳶之讎,鴟鳶從而號之何也,以其有異心故。牛豕非鴝
鵲之馭,鴝鵲集而乘之何也?以其無異心故。昔趙州訪一菴主,
值出生飯,州云:『鴉子見人為甚飛去?』主网然,遂躡前語問
州。州對曰:『為我有殺心在。』是故疑於人者,人亦疑之;忘
於物者,物亦忘之。古人與蛇虎為伍者,善達此理也。老龐曰:
『鐵牛不怕獅子吼,恰似木人見花鳥。』斯言盡之矣!」 P308

92、山堂曰:「御下之法,恩不可過,過則驕矣;威不可嚴,嚴則怨矣。欲恩
而不驕,威而不怨,恩必施於有功,不可妄加於人。威必加於有
罪。不可濫及無辜。故恩雖厚而人無所驕,威雖嚴而人無所怨。
功或不足稱而賞之已厚,罪或不足責而罰之至重,遂使小人故生
驕怨矣。」 p310

93、山堂曰:「佛祖之道,不過得中,過中則偏邪。天下之事,不可極意,極意
則禍亂。古今之人,不節不謹,殆至危亡者多矣。然則孰無過歟?
惟賢達之士,改之勿吝,是稱為美也。」 p311

94、山堂退百丈,謂韓子蒼曰:「古之進者,有德有命,故三請而行,一辭而退。
今之進者,惟勢與力。知進退而不失其正者。
可謂賢達矣。」 p313

95、山堂謂野菴曰:「住持存心要公,行事不必出於己為是,以他為非。則愛惡
異同不生於心,暴慢邪僻之氣無自而入矣。」 p314

96、妙喜曰:「愛惡異同,人之常情。惟賢達高明,不被其所轉。昔圓悟住雲居,
高菴退東堂,愛圓悟者惡高菴,同高菴者異圓悟。由是叢林紛紛
然,有圓悟高菴之黨。竊觀二大士播大名于海上,非常流可擬。
惜乎昧於輕信小人諂言,惑亂聰明,遂為識者笑。是故宜其亮座
主、隱山之流,為高上之士也。 P322

97、妙喜曰:「古人見善則遷,有過則改,率德循行,思免無咎。所患莫甚於不
知其惡,所美莫善於好聞其過。然豈古人之才智不足,識見不明,
而若是耶?誠欲使後世自廣而狹於人者為戒也。夫叢林之廣,四
海之眾,非一人所能獨知,必資左右耳目思慮,乃能盡其義理,
善其人情。苟或尊居自重,謹細務,忽大體,賢者不知,不肖者
不察,事之非不改,事或是不從,率意狂為,無所忌憚,此誠禍
害之基。安得不懼?或左右果無可諮詢者,猶宜取法於先聖。豈
可如嚴城堅兵,無自而入耶!此殆非所謂納百川而成大海也。」
p324

98、妙喜曰:「諸方舉長老,須舉守道而恬退者。舉之則志節愈堅,所至不破壞
常住,成就叢林,亦主法者救今日之弊也。且詐佞狡猾之徒,不
知羞恥。自能諂奉勢位,結托于權貴之門,又何須舉!」 p325

99、妙喜謂超然居士曰:「天下為公論不可廢。縱抑之不行,其如公論何!所以
叢林舉一有道之士,聞見必欣然稱賀。或舉一不諦當
者,眾人必慼然嗟嘆。其實無他,以公論行與不行也。
烏乎,用此可以卜叢林之盛衰矣。」 p326

100、妙喜曰:「節儉放下,乃修身之基,入道之要。歷觀古人,鮮有不節儉放
下者。年來衲子遊荊楚,買毛褥,過浙右,求紡絲,得不愧古
人乎。」 p327

101、妙喜曰:「古人先擇道德,次推才學,而進當時。苟非良器,置身于人前者,
見聞多薄之,由是衲子自思砥礪名節而立。比見叢林凋喪,學者
不顧道德。少節義,無廉恥。譏淳素為鄙朴,獎囂浮為俊敏。是
故晚輩識見不明,涉獵抄寫用資口舌之辯,日滋月浸遂成澆漓之
風。逮語于聖人之道。瞢若面牆,此殆不可救也。」 p330

102、妙喜曰:「晦堂作『黃龍題名記』曰:「古之學者,居則巖穴,食則土木,
衣則皮草,不繫心於聲利,不籍名於官府。自魏晉、齊梁、隋唐
以來。始創招提。聚四方學徒,擇賢者規不肖,俾智者導愚迷,
由是賓主立、上下分矣。夫四海之眾聚于一寺,當其任者誠亦難
能。要在總其大、捨其小,先其急、後其緩,不為私計,專利於
人。比汲汲為一身之謀者,實霄壤矣。
今黃龍以歷代住持題其名于石,使後之來者見而目之曰:孰道德,孰仁義;孰公於眾,孰利於身!嗚呼,可不懼乎!」 p332

103、萬菴曰:「先師移梅陽,衲子間有竊議者。音首座曰:『大凡評論於人,
當於有過中求無過,詎可於無過中求有過!夫不察其心,而疑
其跡,誠何以慰叢林公論?且妙喜道德才器,出於天性;立身
行事,惟義是從。其量度固過於人。今造物抑之,必有道矣。
安得不知其為法門異時之福耶?』聞者自此不復議論矣。」 P345

104、音首座謂萬菴曰:「夫稱善知識,當洗濯其心,以至公至正接納四來。其
間有抱道德仁義者,雖有讎隙必須進之。其或姦邪險
薄者,雖有私恩必須遠之。使來者各知所守,一心同
德。而叢林安矣。」 p347

105、又曰:「凡住持者,孰不欲建立叢林,而鮮能克振者,以其忘道德、廢仁
義、捨法度、任私情,而致然也。誠念法門凋喪,當正己以下人,
選賢以佐佑,推獎宿德,疏遠小人,節儉修於身,德惠及於人,
然後所用執侍之人,稍近老成者存之,便佞者疏之,貴無醜惡之
謗,偏黨之亂也。如此則馬祖、百丈可侔,臨濟、德山可逮。」 p348

106、音首座曰:「古之聖人以無災為懼,乃曰:天豈棄不穀乎!范文子曰:『惟
聖人能內外無患,自非聖人,外寧必內憂。』古今賢達知其不
能免,嘗謹其始,為之自防。是故人生稍有憂勞,未必不為終
身之福。蓋禍患謗辱,雖堯舜不可逃,況其他乎?」 p350

107、萬菴曰:「少林初祖衣法雙傳。六世衣止不傳,取行解相應,世其家業。祖道
愈光,子孫益繁。大鑑之後,石頭、馬祖皆嫡孫,應般若多羅懸
讖『要假兒孫腳下行』是也。二大士玄言妙語,流布寰區,潛符
密證者比比有之。師法既眾,學無專門,曹溪源流,派別為五。
方圓任器,水體是同,各擅佳聲,力行己任。等閒垂一言,出一
令,網羅學者,叢林鼎沸,非苟然也。由是互相詶唱,顯微闡幽,
或抑或揚,佐佑法化,語言無味,如煮木札羹、炊鐵釘飯,與後輩
咬嚼,目為拈古。其頌始自汾陽,暨雪竇宏其音,顯其旨,汪洋
乎不可涯。後之作者,馳騁雪竇而為之,不顧道德之奚若,務以
文彩煥爛相鮮為美。使後生晚進不克見古人渾淳大全之旨。烏乎,予遊叢林,及見前輩非古人語錄不看,非百丈號令不行。
豈特好古,蓋今之人不足法也。望通人達士,知我於言外可矣。」
P359

108、萬菴曰:「比見衲子好執偏見,不通物情,輕信難迴,愛人佞己。順之則
美,逆之則疏。縱有一知半解,返被此等惡習所蔽,至白首而
無成者多矣。」 p363

109、萬菴曰:「叢林所至邪說熾然,乃云『戒律不必持,定慧不必習,道德不必
修,嗜慾不必去』。又引《維摩》、《圓覺》為證。贊貪、瞋、
癡、殺、盜、婬為梵行。烏乎,斯言豈特起叢林今日之害,真
法門萬世之害也!且博地凡夫,貪瞋、愛慾、人我、無明,念
念攀緣,如一鼎之沸,何由清冷?先聖必思大有於此者,遂設
戒定慧三學以制之,庶可迴也。今後生晚進戒律不持,定慧不
習,道德不修,專以博學強辯搖動流俗,牽之莫返,予固所謂
斯言乃萬世之害也。惟正因行腳高士,當以生死一著辨明,持
誠存信,不為此輩牽引。乃曰:此言不可信,猶鴆毒之糞、蛇
飲之水,聞見猶不可,況食之乎?其殺人無疑矣,識者自然遠
之矣。」 p365

110、萬菴天性仁厚,處躬廉約。尋常出示語句,辭簡而義精,博學強記,窮詰道理,不為苟止而妄隨。與人評論古今,若身履其間,聽者曉然如目睹。衲子嘗曰:「終歲參學,不若一日聽師談論為得也。」 p370

111、萬菴謂辯首座曰:「圓悟師翁有言,今時禪和子少節義,勿廉恥,士大夫
多薄之。爾異時儻不免做遮般蟲豸,常常在繩墨上行,
勿趨勢利,佞人顏色。生死禍患,一切任之,即是不
出魔界而入佛界也。」 p371

112、辯首座出世住廬山棲賢,常攜一筇,穿雙屨,過九江。東林混融老見之,呵曰:「師者人之模範也。舉止如此,得不自輕!主禮甚滅裂。」辯笑曰:「人生以適意為樂,吾何咎焉!」援毫書偈而去。偈曰:「勿謂棲賢窮,身窮道不窮。草鞋獰似虎,拄杖活如龍。渴飲曹溪水,饑吞栗棘蓬。銅頭鐵額漢,盡在我山中。」混融覽之有愧。 P373

辯公謂混融曰:「像龍不足致雨,畫餅安可充饑。衲子內無實德,外恃華巧,猶
如敗漏之船,盛塗丹雘,使偶人駕之。安於陸地,則信然可觀
矣。一旦涉江湖,犯風濤,得不危乎。」 p374

113、佛智裕和尚曰:「駿馬之奔逸而不敢肆足者,銜轡之禦也;小人之強橫不
敢縱情者,刑法之制也;意識之流浪不敢攀緣者,覺照
之力也。烏乎,學者無覺照,猶駿馬無銜轡、小人無刑
法,將何以絕貪慾、治妄想乎。」 p380

114、佛智謂水菴曰:「住持之體有四焉:一道德,二言行,三仁義,四禮法。
道德、言行,乃教之本也。仁義、禮法,乃教之末也。
無本不能立,無末不能成。先聖見學者不能自治,故建
叢林以安之,立住持以統之。然則叢林之尊,非為住持;
四事豐美,非為學者。皆以佛祖之道故。是以善為住持
者,必先尊道德,守言行;能為學者,必先存仁義,遵
禮法。故住持非學者不立,學者非住持不成,住持與學
者,猶身之與臂、頭之與足,大小適稱而不悖,乃相須
而行也。故曰:學者保於叢林,叢林保於道德。住持人
無道德,則叢林將見其廢矣。」 p382

115、水菴一和尚曰:「《易》言『君子思患而預防之』。是故古之人思生死大患,防之以道,遂能經大傳遠。今之人謂求道迂闊,不若求利之切當。由是競習浮華,計較毫末,希目前之事,懷苟且之計。所至莫肯為周歲之規者,況生死之慮乎?以至陵夷顛沛,殆不可救。嗟乎。可不鑑哉!」 p386

116、水菴曰:「昔遊雲居,見高菴夜參,謂:『至道逕挺,不近人情,要須誠心正意,勿事矯飾偏邪。矯飾則近詐佞,偏邪則不中正,與至道皆不合矣。』竊思其言近理,乃刻意踐之。逮見佛智先師,始浩然大徹,方得不負平生行腳之志。』 p387

117、水菴曰:「月堂住持,所至以行道為己任。不發化主,不事登謁,每歲食指隨常住所得用之。衲子有志充化導者多卻之,或曰:『佛戒比丘持缽以資身命,師何拒之弗容?』月堂曰:『我佛在日則可。恐今日為之,必有好利者,而至於自鬻矣。』因思月堂防微杜漸,深切著明,稱實之言,今猶在耳。以今日觀之,又豈止自鬻而已矣。」 p388

118、水菴謂侍郎尤延之曰:「昔大愚、慈明、谷泉、瑯琊結伴參汾陽。河東苦寒,眾人憚之,惟慈明志在於道,曉夕不怠。夜坐欲睡,引錐自刺,嘆曰:『古人為生死事大,不食不寢。我何人哉,而縱荒逸!生無益於時,死無聞於後,是自棄也。』一旦辭歸,汾陽嘆曰:『楚圓今去,吾道東矣。』」 p390

119、水菴曰:「佛智先師言,東山演祖嘗謂耿龍學曰:『山僧有圓悟,如魚之有水、鳥之有翼。』故丞相紫巖居士贊曰:『師資相可,希遇一時。始終之分,誰能間之?』紫巖居士。可謂知言矣。比見諸方尊宿懷心術以御衲子,衲子挾勢利以事尊宿,主賓交利,上下欺侮,安得法門之興、叢林之盛乎?」 p395

120、水菴曰:「動人以言,惟要真切。言不真切,所感必淺,人誰肯懷?昔白
雲師祖送師翁住四面,叮嚀曰:『祖道凌遲,危如累卵。毋恣荒逸,虛喪光陰,復敗至德!當寬容量度,利物存眾,提持此事,報佛祖恩。』當時聞者孰不感慟?爾昨來召對宸庭,誠為法門之幸。切宜下身尊道,以利濟為心,不可矜己自伐。從上先哲,謙柔敬畏,保身全德,不以勢位為榮,遂能清振一時,美流萬世。予慮光景不長,無復面會,故此切囑。」 p396

121、月堂昌和尚曰:「昔大智禪師慮末世比丘驕惰,特製規矩以防之。隨其器
能各設攸司,主居丈室,眾居通堂,列十局頭首之嚴肅
如官府。居上者提其大綱,在下者理其眾目。使上下相承如身之使臂,臂之使指,莫不率從。是以前輩遵承翼戴、拳拳奉行者,。以先聖之遺風未泯故也。比見叢林衰替,學者貴通才、賤守節、尚浮華、薄真素。日滋月浸,漸入澆漓。始則偷安一時,及玩習既久,謂其理之當然,不謂之非義,不謂之非理。在上者惴惴焉畏其下,在下者睽睽焉伺其上。平居則甘言屈體以相媚悅,得間則狠心詭計以相屠獪,成者為賢,敗者為愚。不復問尊卑之序,是非之理。彼既為之,此則傚之。下既言之,。上則從之。前既
行之,後則襲之。烏乎,非彥聖之師乘願力,積百年之功,其弊固則莫能革矣。」 p402

122、心聞賁和尚曰:「衲子因禪致病者多:有病在耳目者,以瞠眉努目、側耳點
頭為禪;有病在口舌者,以顛言倒語、胡喝亂喝為禪;有
病在手足者,以進前退後、指東劃西為禪;有病在心腹者,
以窮玄究妙、超情離見為禪。據實而論,無非是病。惟本
色宗師明察幾微,目擊而知其會不會,入門而辨其到不
到。然後用一錐一劄,脫其廉纖,攻其搭滯,驗其真假,
定其虛實。而不守一方便,昧乎變通,俾終蹈於安樂無事
之境。而後已矣。」 P412

123、心聞曰:「古云千人之秀曰英,萬人之英曰傑。衲子有智行聞于叢林者,
豈非近英傑之士邪?但能勤而參究,去虛取實,各得其用,則
院無大小,眾無多寡,皆從其化矣。昔風穴之白丁,藥山之牛
欄,常公之大梅,慈明之荊楚,當此之時,悠悠之徒,若以位
貌相求,必見而詒之。一旦據師席、登華座,萬指圍繞,發輝
祖叔世之光明,叢林孰不望風而靡?矧前輩皆負環偉之材,
英傑之氣,尚能區區於未遇之際,含恥忍垢,混世同波而若是,
況降茲者歟!烏乎,古猶今也,此猶彼也。若必待藥山、風穴
而師之,千載一遇也;若必待大梅、慈明而友之,百世一出也。
蓋事有從微而至著,功有積小而成大,未見不學而有成、不修
而先達者。若悟此理,師可求,友可擇,道可學,德可修,則
天下之事何施而不可?古云:知人誠難,聖人所病。況其他乎!」 P415

124、心聞曰:「教外別傳之道,至簡至要,初無他說。前輩行之不疑,守之不
易。天禧間,雪竇以辯博之才,美意變弄,求新琢巧,繼汾陽
為頌古,籠絡當世學者,宗風由此一變矣。逮宣、政間,圓悟
又出己意,離之為《碧巖集》。彼時邁古淳全之士,如寧道者、
死心、靈源、佛鑒諸老,皆莫能迴其說。於是新進後生,珍重
其語,朝誦暮習,謂之至學,莫有悟其非者。痛哉,學者之心
術壞矣。紹興初,佛日入閩,見學者牽之不返,日馳月騖,浸
漬成弊,即碎其板,闢其說。以至祛迷援溺、剔繁撥劇,摧邪
顯正,特然而振之,衲子稍知其非,而不復慕。然非佛日高明
遠見,乘悲願力,救末法之弊,則叢林大有可畏者矣。」 p417

125、拙菴曰:『末學膚受,徒貴耳賤目,終莫能究其奧妙。故曰:山不厭高,中
有重巖積翠;海不厭深,內有四溟九淵。欲究大道,要在窮其高
深。然後可以照燭幽微,應變不窮矣。」 P433

126、侍郎尤公曰:「祖師已前,無住持事。其後應世行道,迫不得已。然居則
蓬蓽,取蔽風雨;食則麤糲,取充饑餒。辛苦憔悴,有不
堪其憂。而王公大人至有願見而不可得者,故其所建立皆
磊磊落落,驚天動地。後世不然,高堂廣廈,美衣豐食,
頤指如意,於是波旬之徒始洋洋然動其心。趑趄權門,搖
尾乞憐,甚者巧取豪奪,如正晝攫金,不復知世間有因果
事。妙喜此書豈特為博山設,其拈盡諸方自來習氣,不遺
毫髮,如飲滄公上池之水,洞見肝腑。若能信受奉行,安
用別求佛法!」 P437

127、侍郎尤公謂拙菴曰:「昔妙喜中興臨濟之道於凋零之秋,而性尚謙虛,未
嘗馳騁見理。平生不趨權勢,不苟利養,嘗曰:『萬
事不可佚豫為,不可奢態持。蓋有利於時而便於物
者,有其過而無其功者。若縱之奢佚則不濟矣。』
不肖佩服斯言,遂為終身之戒。老師昨者遭遇主上,
留宿觀堂,實為佛法之幸。切冀不倦悲願,使進善
之途開明,任眾之道益大,庶幾後生晚輩不謀近習,
各懷遠圖,豈不為叢林之利濟乎?」 P439

128、密菴曰:「應菴先師嘗言,賢不肖相返,不得不擇。賢者持道德仁義以立
身,不肖者專勢利詐佞以用事。賢者得志必行其所學。不肖者
處位多擅私心,妒賢嫉能,嗜慾苟財,靡所不至。是故得賢則
叢林興,用不肖則廢。有一于斯,必不能安靜。」 P445

129、密菴謂水菴曰:「人有毀辱,當順受之。詎可輕聽聲言,妄陳管見!大率
便佞有類,邪巧多方:懷險詖者,好逞私心;起猜忌者,
偏廢公議。蓋此輩趨尚狹促,所見暗短,固以自異為不
群,以沮議為出眾。然既知我所用終是,而毀謗固自在
彼。久而自明,不須別白,亦不必主我之是而訐觸於人,
則庶可以為林下人也。」 P448

130、得輝和尚曰:「大凡衲子誠而向正,雖愚亦可用;佞而懷邪,雖智終為害。
大率林下人操心不正,雖有才能而終不可立矣。」 (見簡堂
書)得輝和尚曰。 p451

131、自得曰:「大智禪師特刱清規,扶救末法比丘不正之弊。由是前賢遵承,
拳拳奉行,有教化,有條理,有始終。紹興之末,叢林尚有老
成者能守典刑,不敢斯須而去左右。近年以來,失其宗緒,綱
不綱,紀不紀。雖有綱紀,安得而正諸?故曰:舉一綱則眾目
張,弛一機則萬事隳。殆乎綱紀不振,叢林不興。惟古人體本
以正末,但憂法度之不嚴,不憂學者之失所,其所正在於公。
今諸方主者以私混公,以末正本。上者苟利不以道,下者賊利
不以義,上下謬亂,賓主混淆。安得衲子向正,而叢林之興乎?」
P452

132、自得曰:「良玉未剖,瓦石無異;名驥未馳,駑駘相雜。逮其剖而瑩之,
馳而試之,則玉石、駑驥分矣。夫衲子之賢德而未用也,混於
稠人之中,竟何辨別?要在高明之士以公論舉之,任以職事,
驗以才能,責以成務,則與庸流迥然不同矣。」 P455

133、或菴既領住持,士庶翕然來歸。衲子傳至虎丘,瞎堂曰:「遮個山蠻杜拗子,放拍盲禪,治爾那一隊野狐精!」或菴聞之,以偈答曰:「山蠻杜拗得能憎,領眾匡徒似不曾。越格倒拈苕帚柄,拍盲禪治野狐僧!瞎堂笑而已。p463

134、或菴謂侍郎曾公逮曰:「學道之要,如衡石之定物,持其平而已,偏重可
乎?推前近後,其偏一也。明此可學道矣。」 P464

135、或菴曰:「道德乃叢林之本,衲子乃道德之本。住持人棄厭衲子,是忘道
德也。道德既忘,將何以修教化、整叢林、誘來學?古人體本
以正末,憂道德之不行,不憂叢林之失所。故曰:叢林保於衲
子,衲子保於道德。住持無道德,則叢林廢矣。」 P465

136、或菴曰:「夫為善知識,要在知賢,不在自賢。故傷賢者愚,蔽賢者暗,
嫉賢者短。得一身之榮,不如得一世之名。得一世之名,不如
得一賢衲子。使後學有師,叢林有主也。」p466

137、瞎堂曰:「學道之士,要先正其心,然後可以正己正物。其心既正,則萬
物定矣,未聞心治而身亂者。佛祖之教,由內及外,自近至遠。
聲色惑於外,四肢之疾也。妄情發於內,心腹之疾也。未見心
正而不能治物,身正而不能化人。蓋一心為根本,萬物為枝葉。
根本壯實,枝葉榮茂。根本枯悴,枝葉夭折。善學道者,先治
內以敵外,不貪外以害內。故導物要在清心,正人固先正己。
心正己立,而萬物不從化者,未之有也。」 P472

138、簡堂曰:「古者修身治心,則與人共其道;興事立業,則與人共其功;道
成功著,則與人共其名。所以道無不明,功無不成,名無不榮。
今人則不然:專己之道,惟恐人之勝於己,又不能從善務義以
自廣也;專己之功,不欲他人有之,又不能任賢與能以自大也。
是故道不免於蔽,功不免於損,名不免於辱。此古今學者之大
分也。」 p477

139、簡堂曰:「學道猶如種樹,方榮而伐之,可以給樵薪;將盛而伐之,可以
作榱桷;稍壯而伐之,可以充楹枋;老大而伐之,可以為樑棟。
得非取功遠而其利大乎?所以古之人惟其道固大而不狹,其志
遠奧而不近,其言崇高而不卑,雖適時齟齬,窮於饑寒,殆亡
丘壑,以其遺風餘烈一旦百千年,後人猶以為法而傳之。鄉使
狹道苟容,邇志求合,卑言事勢,其利止榮於一身,安有餘澤
溥及于後世哉?」 P478

140、簡堂曰:「夫人常情,罕能無惑。大抵蔽於所信,阻於所疑,忽於所輕,
溺於所愛。信既偏,則聽言不考其實,遂有過當之言。疑既甚,
則雖實而不聽其言,遂有失實之聽。輕其人,則遺其可重之事。
愛其事,則存其可棄之人。斯皆苟縱私懷,不稽道理,遂忘佛
祖之道,失叢林之心。故常情之所輕,乃聖賢之所重。古德云:
謀遠者先驗其近,務大者必謹於微。將在博採而審用其中,固
不在慕高而好異也。」 P490

141、靈芝照和尚曰:「讒與謗同邪異邪?曰:『讒必假謗而成,蓋有謗而不讒者,未見讒而不謗者也。』夫讒之生也,其始因於憎嫉,而終成於輕信。為之者,諂佞小人也。古之人有輸忠以輔君者,盡孝以事親者,抱義以結友者。雖君臣之相得、父子之相愛、朋友之相親,一日為人所讒,則反目攘臂、擯逐離間,至於相視如寇讎,雖在古聖賢所不能免也。然有初不能辯、久而後明者,有生不能辯、死而後明者,有至死不能辯、終古不能明者,不可勝數矣。
「子游曰:『事君數,斯辱矣;朋友數,斯疏矣。』此所以誡人遠纔也。嗚呼,纔與謗不可不察也。且經史載之,不為不明。學者覽之,莫不知其非。往往身自陷於讒口,噎鬱至死不能自明者,是必怒受讒者之不察、為讒者之諂佞也。至有群小至其前,復讒於他人,則又聽之以為然。是可謂聰明乎?蓋善為讒者,巧便鬥構,迎合蒙蔽,使其瞢然如為鬼所魅。至有終身不能察者。孔子曰:『浸潤之譖,膚受之愬。』言其浸潤之來,不使人預覺。雖曾參至孝,母必疑其殺人;市非林藪,人必疑其有虎。間有不行焉者,則謂之明遠君子矣。
「予以愚拙疏懶,不喜諂附,妄悅於人,遂多為人所讒謗。予聞之,竊自省曰:『彼言果是歟,吾當改過,彼則我師也;彼言果非歟,彼亦徒為耳,焉能浼我哉?』於是耳雖聞之,而口未嘗辯。士君子察不察,在彼才識明不明耳。吾孰能申其枉直,求知於人哉!然且不知久而後明邪,後世而後明邪,終古不明邪?文中子曰:『何以息謗?曰無辯。』吾當事斯語矣。」P502

142、懶菴樞和尚曰:「學道人當以悟為期,求真善知識決擇之。絲頭情見不盡,『即是生死根本』。情見盡處,須究其盡之所以,如人長在家,愁什麼家中事不辦。溈山云:『今時人雖從緣得一念頓悟自理,猶有無始習氣未能頓盡。須教渠淨除現業流識,即是修也。不可別有行門,令渠趣向。』溈山古佛,故能發此語。如或不然,眼光落地時未免手腳忙亂,依舊如落湯螃蟹也。』 P508

143、懶菴曰:「《涅槃經》云:『若人聞說大涅槃,一句一字不作字相,不作
句相,不作聞相,不作佛相,不作說相,如是義者,名無相相。」達磨大師航海而來,不立文字者,蓋明無相之旨,非達磨自出新意,別立門戶。近世學者不悟斯旨。意謂禪宗別是一種法門。以禪為宗者非其教,以教為宗者非其禪。遂成兩家之說,互相詆訾譊譊不能自已。噫,所聞淺陋,一至於此!非愚即狂,甚可歎息也。」 P511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uangw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